277784151_m.jpg ﹝ 大學時代 ﹞

說來悲哀,我是十足聯考制度下的可憐蟲,由小學、初中、高中而大學,一共經歷三次大規模的升學聯考,其他參加的大大小小考試更是多得無法計數,補習與考試逼得我沒時間閱讀課外書籍,我可以說是捧著教科書與參考書長大的。

直到高中畢業,除了填鴨式的知識之外,只知道一點《論語》、《孟子》、唐詩、宋詞和微不足道的古文,連最起碼的《水滸傳》、《西遊記》、《三國演義》及《紅樓夢》,我雖然喜歡,也只讀了國文課本的摘錄,從來不敢也沒有時間一窺全豹。那段期間,唯一的文學養分獲自每日的報紙副刊。所以,大專聯考以前的我,在課外閱讀方面,說有多貧血就有多貧血,「文學孤兒」對我來講,是最真切的寫照。

好在升上大專之後,升學壓力完全解除,久經壓抑的身心獲得空前的解放與自由,擺脫了呆板乏味的教科書,我進入藏書豐富的圖書館,一如逃出饑荒地區的難民,飢不擇食地狼吞虎嚥,恨不得裝下所有的書籍,在我眼中,這都是珍餚玉饌啊!當時借閱速度相當驚人,幾乎一日一冊,等到有一天,回過頭,冷靜地省視自己的學問根基,遽然驚覺,自己雖不至於面目可憎,言語無味,但由於讀書態度 和五柳 先生一樣不求甚解,嚴格講,腹笥依然空空如也,「學問」於我,遠在天邊。每想及《世說新語》那則「郝隆曬書」的故事(註),心裏便羞慚不已。

經過幾番深思熟慮,我重新出發了,但不再走馬觀花,而是一步一步走,慢慢地讀,慢慢地記。不久,我深深體會到,開卷未必有益,章學誠說得好:「讀書而無擇,如七百里連營,祇供一炬耳。」所以我開始注意選擇適合自己品味的經典或新書。這 時 教授「文藝美學」的張肇祺師,為我們開了最基礎的書單與文藝組基本參考書目,於是讀書便有「目」可尋,不再有選擇書本或是遇到「強盜」的煩惱了(西諺云:「沒有比一本壞書更壞的強盜。」)。

此後,不但進一步留心作者的思想內涵與表達技巧,也養成了隨手作卡片的習慣。翻閱累積的卡片時會想,如果從初中就開始記卡片,成果必定更加可觀。如此不免怨嘆自己浪費了許多年美好的光陰,不過,若只顧讀自己喜愛的書,又怎能通過聯考大關,進入另一個嶄新的學習領域呢?這麼想,方才釋然。

先哲張載云:「為學大益,在能變化氣質。」此乃千古不易之真理,所謂潛移默化,急不得也。起先如急於啃書,急於變化氣質,結果操之過急,難免半途而廢。唯有靜心薰染,日積月累,自見功效。記得修習史紫忱師「書法研究」時,某次作業發下,史師稱我字裏行間流露「書卷氣」,令我心中充滿耕耘收穫的快樂。

讀書是一回事,藏書又是另一回事。通常藏書未必讀書,所以才有所謂「飽蠹樓」之由來。梁實秋〈曬書記〉一文寫道,「飽蠹樓」每曬一次書,全家大小因搬書要爬梯子,出許多汗,一個個都累得氣咻咻然。其實,書不嫌多,藏書至此境界,就算蠹魚猖狂,也夠教人羨慕老半天了。※

【註】:《世說新語‧排調篇》:「郝隆七月七日 ,出日中仰臥,人問其故,曰:『我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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