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家東方白自初中一年級就開始接觸希臘神話,對聖經故事也產生閱讀興趣,所以其小說無論有意或無意地轉用神話或傳說,都有跡可尋,其來有自。加以透過結合神話與傳說的誇張、非理性形式來傳達其思想觀念,正是其「文學哲學化」兼「哲學文學化」的具現。所以神話與傳說故事提供東方白小說創作的沃土,同時神話與傳說色彩也形成東方白小說創作的一大特色。

關於東方白小說中神話與傳說的轉用方式,由上述的探析,大致可歸納為以下兩類:

(一)神話與傳說成為小說的主要結構或主旨所在,增強戲劇張力

東方白的短篇或精短篇,如〈臨死的基督徒〉、〈天堂與人間〉、〈孝子〉、〈東東佛〉、〈道〉、〈尾巴〉、〈棋〉、〈普陀海〉,都以神話或傳說做為全篇的主要結構,逐步鋪延,終而突顯主題,或諷刺本應講求內在修為的宗教卻囿於世俗形式的僵化;或經由進出天堂與地獄,讓人反思,什麼才是真正該有的生活方式;或企圖從東西方智慧中,尋求解決終極問題;或詢問人類存在的意義;或嚴肅地思考人性易被扭曲、改造、收買的脆弱本質;或表達「先知」不被理解的痛苦心情;或告訴世人,與其追求不切實際的虛幻之境,何不好好把握當下?神話或傳說與小說本身的有機結合,不但使戲劇張力增強,也使小說提高其藝術性與思想性。這種神話與傳說的轉用方式,是我們所認可的。

(二)神話與傳說只是被小說人物所引述,並未推展情節以及發揮戲劇力量

長篇小說與大河小說雖然也有神話與傳說轉用的情形,但整體而言,所發揮的效果,遠遠比不上短篇或精短篇在這方面的表現。其中《露意湖》的神話情節,象徵了現實生活中,男女主角與岳母、母親之間的情感糾葛,暗示了全書的主題,雖然篇幅不多,卻有畫龍點睛的效果。至於大河小說《浪淘沙》,所涉及的神話與傳說片段雖多,但往往止於小說人物在說故事時的引述,此乃「包孕」結構(embedded structure)敘述模式的產物。像這樣,讓小說人物口頭敘述,雖然使得小說因為神話與傳說故事的加入而變得內容豐富,不過在人物刻劃或小說整體結構上,反而成為了缺點。這種神話轉用方式,就有值得商榷的餘地了。

小結

故事性強、思想性高是東方白小說的重要特色,此一特色又有賴於「神話與傳說轉用」的促成。東方白小說裡洋溢的神話與傳說色彩,在當代華文世界中,可謂獨樹一幟,絕無僅有。且東方白對神話與傳說的借引或運用,甚至於「神話與傳說的再造」,有意識地假借神話與傳說之自由構想來表白對善惡是非的批判,每有其豐富的象徵意義,正是神話與傳說做為文學中的藝術性的衝擊力量,使得文學獲取養分而活躍起來的最佳例證。

神話與傳說本身具有「怪誕」的特質,姚一葦指出,所謂怪誕性不能用理性的角度來解釋,通過藝術形式來表現時,必然是扭曲、變形的樣式。東方白藉由神話與傳說所轉用的小說,雖然荒誕不經,顯得怪異,不合乎世俗的邏輯,此種變異或反常的藝術表現形式,往往超出了一般人慣常的思考,卻足以拓開我們禁閉的心扉,讓我們與作者的心靈產生共鳴,體會其中的奧義,於是東方白轉用神話與傳說而成的小說,也因此提升其美學意義及價值。雖然東方白小說中神話與傳說的轉用方式,並非全然成功,尚有可再商榷之處,無論如何,神話與傳說是「舊瓶子」,作家的思想意欲與其人生哲學才是「新酒」,東方白小說之嘗試與神話或傳說結合的用心及成就,確是值得我們深加推崇與肯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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