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英雄歌仔戲劇本《臺灣‧我的母親》(詳見附註),改編自李喬大河小說《寒夜三部曲》第一部《寒夜》,雖在情節安排以及閩南語書寫方面都還有值得商榷之處,但瑕不掩瑜,此劇未受原著所束縛,嘗試更動情節,有著主題思想深刻、人物頗具個性、曲文通俗優美、賓白能夠善用道地閩南語等優點。整體而言,其原著改編之結果,堪稱精緻、成功,可說是臺灣歌仔戲精緻化、現代化的絕佳例證。黃英雄從事歌仔戲劇本創作之用心,以及在鄉土文學方面的才情,值得我們給予高度肯定。

曾永義謂:「戲劇的一般目的雖然是給予觀眾娛樂,但是優良的劇作家往往在娛樂之中,寄寓某種嚴肅的思想。有了某種嚴肅思想的蘊含,然後戲劇才有深度。」由於原著《寒夜》主題思想呈現上的用心用力,黃英雄歌仔戲劇本《臺灣‧我的母親》在這方面也刻意保留「原味」,一般而言,表達堪稱平實,茲分述於下:

(一)土地意識

彭瑞金認為,《寒夜三部曲》是陷日五十年間臺灣土地變貌的縮影,先民的土地愛戀史,他們靠土地成活、愛土地,也勇敢的承擔了土地帶來的劫難。李喬也自承,「土地的痛苦」才是《寒夜三部曲》的核心。土地代言人彭阿強的一言一行,當然傳達了極強烈的土地意識,已如前述,即使劉金漢放棄開墾而離開了,彭阿強依然不改其志,說:「我永遠不會對土地失望,因為土地一直甲咱逗陣作伙。」(150)此外,李喬藉由燈妹「洗腳」的一幕,巧妙地將土地意識提升到哲學層次,深化了全劇的思想內涵。而黃英雄歌仔戲《臺灣‧我的母親》同樣透過「第八場 洗腳」,刻意表達上述的主題思想,燈妹一邊替戰後返家的金漢洗腳,一邊唱道:「用力掄到你的腳 掄甲雙手酸擱麻 搓了一層一層的土甲砂 甘講人和土永遠葛襪煞」。(154-155)頓悟之後的劉金漢,説:「不止是蕃仔林的人,全天下的人那個人不是為了土地在拚命?妳甘知影?土地帶乎人生命和痛苦,嘛帶乎人希望,但是不管啥人將來嘛攏愛返去土內……」(155)的確發人深省。終場前,眾人合唱:「一生開墾為土地 恩望田園會當世傳世 恩怨要向啥人來討債 一股英靈幽幽隨風吹」(162)又再次點出了全劇的主題。

關於思想內涵,原著《寒夜》有著農民因為充滿對土地的愛,進而流露出「天人合一」的意識,這是臺灣小說裡極少見的特異主題,可惜黃英雄在本劇中未做處理,或許是「戲劇」形式在這方面原就難以表現的緣故吧!

(二)反抗精神

如同日據時期小說所反映,在日本苛酷殖民統治下,臺灣人民一再遭受官署、財團會社、地主的剝削壓榨。《寒夜三部曲》也充滿了臺灣人硬頸的反抗精神,李喬即言:「反抗來自生活,為生活而反抗。」而改編自《寒夜》的歌仔戲《臺灣‧我的母親》,由清朝末年直到日治時期,蕃仔林村民始終受到勾結官署的墾首葉阿添所欺凌,以彭阿強為首的蕃仔林村民,以及劉金漢等人,忍無可忍,終於挺身抗暴,呈顯殖民統治者與既得利益者殘酷無情的面貌,同時也表現出臺灣人為了保有土地以及生命尊嚴的氣概,令人氣憤填膺,熱血沸騰。最後,全劇的最高潮是墾首葉阿添被刺身亡,頂罪的彭阿強亦中槍不治,全劇反抗精神的表現,於此推向了頂點。

歌仔戲《臺灣‧我的母親》之土地意識與反抗精神,乃是傳統戲劇十分少見的中心主題,無疑皆為結構主義論者所謂的「內涵語碼」(connotative code),具有比較抽象的意義,值得我們細細去欣賞、品味。

【附註】

黃英雄於民國八十五年參與臺北市政府舉辦的戲劇季,受邀編寫了歌仔戲《比文招親》,在臺北社教館連滿三場,增添其對歌仔戲劇本創作的熱情與動能,他當下暗自立下宏願,有生之年,一定要為臺灣留下一百本的歌仔戲劇本。此外,他也參加教育部歌仔戲劇本創作比賽而獲獎。(參見黃英雄撰:〈種子落地‧生命開始〉,歌仔戲劇本《臺灣‧我的母親》自序,見《羅漢腳仔》頁6-8:7)。黃英雄之創作野心,由此可見。其後黃英雄所創作歌仔戲劇本,包括《比文招親》、《再生緣》、《羅漢腳仔》、《財神請鼓掌》、《臺灣‧我的母親》、《聖劍平冤》等,結集為《羅漢腳仔》上下二冊,臺北:文史哲,2002年7月初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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