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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像失去任何意義,日曆一張張撕去,心裏一點感覺也沒有。然而我卻不明白,為何還趕來學校,呆坐在教室內?

更令我不解的是,文概教授為何會花這麼多時間來研究古老遙遠的『周易與巫術文學』,老先生足足已扯了三個鐘頭,居然還欲罷不能。他刻滿歲月的臉龐教我聯想起古代可怖的巫師,那低啞的聲音像在召魂,使人不免有陰森森的感覺。我感到冷,便把視線移往陽光普照的窗外。雄美的大屯山頂留住一團灰雲,像戴了頂灰呢帽似的。剛剛要進入另一個妙靈的世界時;左肩被推了一下,推斷了玄思,窗外,山依然是山,雲依然是雲,自己也依然是自己。才想看是誰破壞我的幻想自由,眼前已傳來一張小紙條:

『筆談好嗎?』

字體清秀柔媚。我抬起頭,看見鄰座的她;她兩眼睜得大大的,有著異樣的光芒,等待我的回答。有何不可?我演喜劇一棣,對她擠擠眼睛。然而她叫什麼名字呢?我只知道她也通勤,不過一直沒談過話。我擔心失禮,臉上強裝出笑容,笑得不自然到極點。所幸困惱是多餘的,她立刻告訴我,她是黃怡純。我如釋重負,也高興的回報姓名。趁教授轉身,提心吊膽地傳紙條過去,請她起義發難。就這樣,輕易地跳脫殷商巫術文學,拋棄了四周重重的無聊與寂寞。

她竟然劈頭就談男女感情問題,令我十分訝異。她主張男女之間要有浪漫情調。我未料她思想如此前衛,心中又嚇了一跳。她大約是看我表情古怪,怕我誤會,趕忙解釋。原來她有位研習土木工程的男朋友,交往都三年多了,可是這一千多個日子裏,予她的感覺卻平淡、呆板,有如一池死水。對於這點,我也極表贊同,因為男女間要是不講求恆永的羅曼蒂克情調,就會像湯未放鹽一樣,嚐不出半點滋味。

由於不必表現自己,不用掩飾自己,我們一見如故,談得投機契合,開心愉快,連鐘聲響起,我還嫌它早了。這時,不知那兒來的濃霧,白茫茫地,很抒情地籠罩城岡,虛無縹緲之間,讚美與驚嘆聲不絕於耳。

──原刊1979年5月《皇冠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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