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愛小說 @ 喬桑の文藝錄

﹝ 國語日報‧少年文藝版 ﹞

自大學時代開始，讀小說寫小說也評小說，一直樂在其中，我就是愛小說，這也算是另類的「三合一」吧！在眾多文類之中，一般都同意，小說的形式較能表現最多面的人生，而且閱讀小說也帶給我們較多的樂趣。

多年來的「愛小說」，慢慢有了些心得，首先，什麼才算是好小說呢？我想，只要是經過歲月淬煉的小說，跨越時空，依然感動著讀者，讓人開懷歡笑或哀傷落淚，這樣的小說必定有著精采的故事、生動的人物，最重要的是，蘊涵令人深省的思想以及作家的人生哲學，讓我們遇見最美的人生光景，可以讓人讚嘆之餘，靜下心來，細細去體會與回味。

當然，讀者不會去在乎作者選擇什麼形式來說故事，不論古典或現代，寫實或後現代，只要看得懂、看得入迷以及看得感動，就算是好小說了。好的小說不僅使我們有所感，而且有所思與有所悟，悟出人生的一點道理來。一個小說家亦必然是個廣義的哲學家，或多或少都對人生有所體認，有所闡揚。換言之，好的小說必然反映時代社會，探究人生，表現人生，指引人生的方向。

以英國作家毛姆為例，他希望藉由《人性枷鎖》的寫作，消除內心疑惑，擺脫人生苦惱。當跛足的主人翁菲立浦獲悉一向反戰的好友海華德竟加入軍旅而於南非病亡，這實在荒謬極了，菲立浦一度想到，人生是無意義的，如果生命沒有意義，所有的成功或失敗便都不再重要了。不過，菲立浦隨即想到詩人克朗簫生前告訴他：「看到色彩極其華美而紋理極其複雜的波斯地毯，讓你驚奇喜悅。在這些地毯中你可以看到東方的神秘與感官之美……你還可以看到許多別的東西。你剛剛問到生命的意義是什麼？去看看這些波斯地毯吧，有一天答案會不請自來。」人在一生當中，選擇各式各樣的東西編成圖案，使自己得到滿足，有一種圖案是最顯然、最完美的，那是大多數人所走的道路，亦即出生、成長、結婚、生子，為生活而努力，然後死亡；但也有其他圖案，比較詭異複雜而更為奇妙，在這種圖案中，幸福沒有編織進去，成功不在計較之內；在這種圖案中，可以發現一種令人困惱的優美。換言之，生活本身就是生活的理由，當生命到達最後，可以歡悅於它的完成，那是一種藝術品，即使只有自己知道這個藝術品的存在，即使當死亡來臨，這個藝術品跟人一起消失，也不會因此減少它的優美。想通之後，菲立浦準備與具有「大地之母」象徵意義的莎莉結婚，生兒育女，投入工作與生活，編織最單純也最完美的人生圖案。跟菲立浦同樣困惱的我們，讀之豈不獲得深刻的人生啟示？

透過閱讀，我們欣賞著傑出的小說家，運用虛構的想像力和合理的組織能力，創造出一個又一個美麗新世界，我們跟著一起體驗、觀察、探索人生，尋找人生的答案，啟迪我們面對「生與死」的智慧，進而化悲愁為積極向上的力量。這閱讀、欣賞、感動的過程，不只帶給我們心靈的營養，這更是一種精神方面無上的享受。老子說，「無用之用是為大用」，以之形容小說，真是再適當不過了。你說，我怎能不愛小說呢？

﹝ 台北：商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