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桑の文藝錄　

﹝淺草一隅﹞

來日本已有些日子了，在這兒，臺灣的消息並不缺乏，她認識了許多留學生，有的想回去，有的想留下來，各有各的打算。就這樣而已。

她不敢奢求你原諒她對你所做的一切，更不期望你能回信，只是希望你好好工作與生活；雖然她已經沒有這份要求的權利。

對於這份感情，她沒有絲毫遺憾。她愛得真誠，愛得刻骨銘心，她沒法忘記，也不曾片刻忘記。儘管它已經過去了，但在她心裡，還是異常珍惜。

真的，一冷她就想起你，想到華岡，想到那些多風多雨、充滿激情的歲月。現在想來，你們是真正愛過的。你們瘋狂地互相吸引，乃至互相要求對方更多的愛情，以更確立彼此的地位之外，她想，最後那一年，你們便很少吵架了，她是真心對待你的。

東京的楓葉早已枯萎，現在是滿街黃色的銀杏，很有情調。隨時有人在層層落葉裏尋尋覓覓。她獨自走在校園裡，踏著厚厚的落葉，總是想起你，似乎一切美好的、抒情的事物，沒有你就無法感受。她誰都不想，只想你！她總是暗想，銀杏中有她對你的思念，有她所有的感情，她要將它藏起，不讓別人發覺，只想和你分享。

這兒，冬天的氣氛很濃了，可是才剛要冷，她已不勝寒了。雨天沒有撐傘的你，冷現在已成為一種沉重的負荷。沒有你，冷不再有情調了。

原以為很多事情都該結束的，可是它們沒有。

如果可能，她願意說：「我想你。」真的。

她深信，你是她唯一愛過的人，再沒有第二個人能在她心中佔有這麼廣大的空間；除了你，沒有別人。

那華岡的種種，那風、那雨，那山仔后到學校的曲曲折折的小徑，那剛起鍋的油條，那藝術館的傳奇，那陽明山公園的夜晚，甚至你們激烈爭吵的空教室……，她都不能忘記。這樣是幸福？抑或不幸？

她老覺得心中有個人，一直佔據不走，抗拒任何外來的感情。自你之後，她沒有愛過任何一人，機會雖然有，卻不是她所願把握的。

她還活在過去，怎麼辦？好在你們離得遠，否則，只怕她又會連夜趕去看你，然後繾綣終日了。這相思如何能解？

你在溫暖的臺北，而她在落雪的關東平原，日夜思念早成了她的痼疾。灣就快過農曆年了，在這兒「年」卻已過去許久，沒有一絲新春的熱鬧氣氛。

東京已進入冬季，有時會下點雪，她住的這兒是三樓，從窗口望出去，有很美很詩意的風景。遠處有一幢古舊的教堂，是很古意的土黃色，圓頂，有頎長的窗，外面的樹光禿禿的，只剩灰褐的枝桿，若是飄雪，就更詩了。

在這兒，誰都不想，她只想邀你同賞。

可能嗎？

她想，你執意不肯回覆隻字片語，已經說明了一切。她不該一意耽溺在過去的歲月，她必須讓這些記憶逐漸化為遺忘，如清晨一點點消失的星光。

儘管戀情已然過去，不管怎麼說，對她而言，有你就夠她一生回味了。過去你所給予她的快樂、美麗、詩情的生活，這輩子是沒有第二個人再能給她的了。

也許有天她會結婚，或許不會，但這已無關緊要了。

無論如何，她對你仍心存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