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館樓旁邊向陽的草坪,躺滿著迎曬山岡稀昂的冬陽的人。黃怡純背靠尤加利樹,手中玩弄著小草,細長的小草圍繞她的食指,像綠色指環。她說她不知道為什麼喜歡我。我也一樣不明白,不過我總會反省,這麼做是否錯了?並且我每想起她那學工程的男友――所謂討厭的蒼蠅,腦中便會升起一幅悲劇的畫面來。

她拋給我嫵媚的眼波,小手伸過來,向上攤開。我猶豫著將手放在她柔軟的手心。她說她喜歡令她尊敬的人,但蒼蠅就無法使她敬重。我被陽光照得通身發癢,坐直身子,也靠著尤加利樹,背對她,彷彿覺得自己即將串演一個悲劇角色。她看我不作聲,就移靠過來,偏頭對我說:

『只怕你……

未說完又垂下頭,拔青草玩弄著。

『怕我怎樣?』

『不喜歡我。』冬樹有著淡淡的哀愁,一片枯葉隨風飄落下來,我一掌擊去,未拍中葉,那片枯葉只上揚了下,便輕輕地落到小草頭上。其實我只是在想,照這種速度發展下去,是否會彼此感到厭煩?

冬陽敵不過沉厚的雲層,收斂光影,敗走了。

山色凝重,天氣變冷,風裏挾帶雨絲。曬陽的人紛紛起身走避。我們也慌忙躲至館樓。等雨停了,我們走出館樓,她忽然異常高興的挽著我說,她已名花有主。我想到蒼蠅,便隨意應她

『早就名花有主了。』

她像當眾被摑耳光,羞慚萬分,眼暴瞪,臉變得扯曲難看。等我發覺自己犯錯時,她已掙脫我,跑走開了。我定定的凝望那殘留的雨滴自屋簷掉落,心也隨著它往下沉……

夜裏,口不擇言的錯誤,毒蛇般咬噬著我,令我痛苦不堪。隔天的氣壓仍低得不能再低,我鼓起勇氣向她認錯她竟得理不饒人不加理會我幾番求和受挫索性也武裝起來擺出強硬的姿態再不向她低首求辱結果我只好獨自下山山風不解風情地狂吻我教心情抑鬱的我沾染更多不快。

我告訴自己,不可和曉雲聯絡,可是心中才說完這話,卻又打電話給曉雲。她很快就答應約會。

她今晚相當帥氣,淺灰牛仔褲,青藍長袖上衣,外加開領乳白毛衣,藍衣領翻出來,領口露出白頸,看得到細細的白金項鍊她化了淡妝,在咖啡屋幽柔的燈光下,尤其豔麗。她確像上次所說,服服貼貼的服侍我,這本是我日夜思盼的,現如願已償,卻了無預想中之雀躍與興奮,或許是感情上的極度疲乏使然。我吻她,她毫不反抗,溫順得小羊一般。我膽壯了,手伸到她胸前,碰到冰冷的項鍊,她竟未拒絕,我心房猛烈跳動起來。邊吻她,手邊蛇一樣的滑入上身,觸及焦點,她身子觸電一樣抖顫一陣。我幾乎失去理智,邪惡的慾念控制了我,手不安分的往下移。突地她按住我手,搖搖頭,一臉緋紅。我也兩耳熱燙。但一陣短暫的靜止之後,貪婪的慾念再度活躍,手又往下探。

『別這樣,都已經……』

她的表情沒有仇恨和憤怒,只是一種近乎溫柔的委屈。我忽覺自己惡劣,差勁;縮回手,望她一眼,心裏只是說不出的抱歉。她默默整理縐亂的衣裳。或許,有報復的因素存在吧?!我護短似的安慰自己。

歸途中,她緊挽著我,她已很久未曾這樣做了,一時間我弄不清她是否愛我?我抬頭望那天邊寒星,想到了黃怡純,內心充滿罪惡感,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卑鄙、下流、無恥的人。

──原刊1979年5月《皇冠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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