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118342260_3550732471617600_195196475062661875_o.jpg

﹝陳映真小說集《第一件差事》﹞

(一)背負夢魘般的「過去」

在物質文明日益進步的社會裏,有不少現代人卻因精神匱乏而迷失了生活方向。人在空虛、孤單之餘,不禁反問,活著到底為什麼?百思不解人生的意義卻又刻意的去追索答案,結果弄得喪失理智,瘋掉了,甚而厭世自殺。陳映真小說第一件差事〉的死者胡心保即為一例。如果他不背負著那麼沉重的、夢魘般排遣不去的「過去」,如果他有其積極的人生哲學,當不致走進要命的死胡同。

(二)無根的迷惘

〈第一件差事〉採用第一人稱敘事觀點。小說中的「我」為一名畢業一年且新婚不久的警員,他敘述著偵辦屬於他的第一件差事的經過。小說重點擺在厭世自殺的胡心保這個角色,經由「我」的調查,一層一層的探討胡心保尋死的動機,而我們也因為接近問題核心,一再的震驚、深思。

胡心保,北方人,家境富裕,才十九歲就由家人寶寶貝貝的送他出來,歷盡浩劫而不死,到了臺灣之後,拚命地讀書,拚命地參加各種考試,終於小有地位,當上洋行經理,也結了婚,養了個女兒。但年輕有為的他,不知為何而活著?弄不清楚自己在追求什麼始終快樂不起來。這與他背負的鄉愁有很大關係。故鄉的夢魘一直腐蝕著他的生活,他無法避免的,因著無根的迷惘而感到痛苦,使得他和整個世界之間,築起一道難以逾越的厚牆。他懷想過去,甚至因為現在的妻子,酷似自己曾經喜愛的家鄉廚娘的女兒而娶了她,並且替妻子取一個同故鄉廚娘的女兒一樣的名字。唯有想起過去的事才教他開心。胡心保太過於沈緬過去,終致不可自拔。

他生活富裕,身軀偉岸,常常帶著家人郊遊,表面上是那麼快樂、幸福,那麼令人羨慕,實則心裡痛苦極了,他不懂,「人為什麼能一天天過,卻不曉得幹嗎活著。」他想不通,於是他認定「活著也未必比死了好過,死了也未必不比活著幸福。」這樣虛無的活著,何其恐怖!而他看見自己的妻子「蔑視一切輕視、冷漠、欺騙而孜孜不懈地生活」、「仍舊快樂地、強韌地生活著」,心裏感到恐懼可怕,想不透,是什麼使妻子那麼執迷地生活著?胡心保好希望自己就像一株樹,當然而然地長著,一點也不用煩惱,那該有多快樂!

只是,他不可能是一株樹。這種無知無覺、沒有目標的生活, 一天過似一天,令他過得發慌,因此他努力追求著生活的理由。於是他有了情婦――林碧珍。當林碧珍告訴他:「你使我活起來了!」她從來沒看過一個男人笑得這麼歡悅。胡心保一下子明白了過來似的,說:「現在我為了使你活著而活著。這是個挺好的理由。」此後,他專心地過著那種生活,到了忘我的地步,甚至感受到生命的飛躍。然他終又發現,這不過是一種欺罔,他大大失望了.和富家女林碧珍一次又一次的幽會,只為自己帶來無可奈何的感傷而已。他要自己快樂,卻怎麼也不能成功,這更使他落寞、悲愁起來。

-個死心眼的厭世者,找不到路走,就這樣了結了自己的生命。

(三)人本來就是賴著過日

胡心保的死,對一般人來說,自然是難以明白的。比如以旅社老板或胡心保的妻子為代表的普通老百姓,根本不想那麼多,只是平平凡凡、辛辛勤勤、安安穩穩的過日子,認定「人本來就是賴著過日,死賴著。」除了生活,也只知道生活,當然不明白,這麼一位樣樣令人羨慕的人何以要自殺?

至於體育老師儲亦龍,代表著大陸來臺、背負著輝煌過去的一批人。他們隻身來臺,失去了依憑,什麼也沒有,什麼也不剩,苦哈哈的在數日子捱,但不會像胡心保那樣的凌虐自己,他們跟現實妥協,把一切都看淡看開了,認為路走絕了就得認命,不像胡心保那麼死心眼。

而叛逆家庭、故意學壞的大學畢業生林碧珍,猶如一般的高級知識分子,也在尋找著某些支持生活的理由。但他們迷失了,無可奈何的、虛無的活著。若未能建立積極的人生觀,這麼樣的活著,也是十分悲慘的。

(四)需要一種人生哲學

誠如偵辦〈第一件差事〉的「我」,在做結案報告時提到的:「現代的世界,最需要的是一種人生哲學。」不建立積極的人生觀,又如何能在混濁的人世中自處呢?陳映真藉著胡心保的死,逼使快被生活麻木了的我們一再反省,是否鎮日渾渾噩噩的活著?是否確立了積極、向上、開闊、豁達的人生觀?這真是個既嚴肅而又值得深加探討的主題。

註:〈第一件差事〉收錄於陳映真小說集《第一件差事》,臺北:遠景,1975年10月初版。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喬桑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