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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肇政《怒濤》(台北:前衛,19932月初版)描述的重點,在於228暴風雨前夕的情境、心境與台灣社會當時的混亂狀態。李喬指出,作者採用了為台灣人精神史而寫的筆法,並不特別著重那血淋淋的場面重現,而是在捕捉那逝去的、令人哀傷的時代中,台灣年輕人的感受。

其中主要年輕人之一的東京帝大生陸志麟,家世好,父親是名醫兼鉅富,長兄志麒則為醫界頂尖的醫學博士。雖然陸志麟在日本求學時,曾與二位令人心動的日本女性交往,而且已達只要他願意即可輕易占有她們的程度,但自負的他仍情願保有童貞之身,終而與之淡然分手。光復後,陸志麟返台準備轉入台北帝大,這時認識了來自大陸北京的韓萍。

韓萍的姐夫姜添興是客家人,年輕時就從台灣過去大陸,待了二十年之久,娶了北京姑娘韓怡,戰爭期間都生活在日本人支配下的北京;戰後他刻意隱去「蕃薯」的身分,一直謊說自己是廣東梅縣人,在滿洲歸客陸志鈞眼中,這位北京歸客根本是「卑怯者」──卑鄙加上懦弱,是不可饒恕的「三本足」(「三隻腳」)、漢奸或「半山仔」。陸家於大陸從事「地下工作」的陸維楨,因姜添興伸出援手才得以回到甫重歸祖國的台灣。是以姜添興成了陸家祭祖兼親族聚會的賓客,其後姜家邀宴,陸志麟乃認識姜添興的漂亮小姨子韓萍,「命運的惡作劇」於焉展開。

當時台灣剛光復,來自大陸的人往往流露著勝利者高高在上的姿態,相對的,台灣人則不免自覺謙卑,一方面討好他們一方面內心又頗覺不是滋味,這種心理十分微妙而具有普遍性。「高貴」的韓萍平時淡妝素抹,多半是一襲合身的旗袍,接受日本教育的陸志麟覺得她美得玲瓏而且也難以捉摸。她與日本或台灣女性最大的不同是──大方、開放、積極。一開始韓萍就主動接近家世好、學歷佳、身高體大的陸志麟,即使語言不通,經常得依賴漢字或英文溝通,兩人還是在大家並不看好之下成為情侶。不久,韓萍懷孕,兩人自然就結婚了。

事實上,台灣在族群婚姻方面,的確男女有別,陸志麟可以娶北京姑娘,但與陸志麟同輩的陸秀雲,即使對熱烈追求她的大陸中尉軍官存有好感,終因嫁給長山人,在她們陸家是一項禁忌,絕對不能違犯,而不得不敬而遠之。至於鄉裡某位連長娶了出身風塵的女子,就被批評為:「雞母珠仔配到一個豬哥牯。」意謂低賤與低賤配成一對。由此亦可看出台灣人面對不同族群時的奇特心態。

婚後,韓萍與公婆同住,「不同質的分子」韓萍打破慣例,不輪值下廚,一切由女傭代勞,她仍然當她的「小姐」兼「少奶奶」。陸家幾代以來從未有過這樣有主見的媳婦,只是公婆未表異議,順從著她,甚至在隱約間有著「屈從」的味道。陸志麟發覺,父親對待日本人幾乎就是那個樣子。更令陸志麟耿耿於懷的是,他甩脫習用的日語,盡可能抽出時間苦學祖國的語言,韓萍卻從未表現過要學本土語言的意態,也因此,她和公公婆婆幾乎無話可談。這婚姻的種種矛盾,便這樣不斷地苦惱著陸志麟。

到了爆發228事件,陸志麟與韓萍二人之間的磨擦加劇,因彼此立場南轅北轍,一認為來自大陸的政府及政軍人員的做法野蠻;一認為台灣人皇民化、奴化太深,激烈排斥祖國,分明就是造反。互相爭執不下,兩人有了格格不入的遺憾,進而演變成無法填補的鴻溝。陸志麟這才驚覺,「原來,他從未進入過她的心中,進去的只是身體而已……」他懷疑,「這樁婚姻,難道是錯誤的嗎?難道註定要破滅的嗎?」這時懷著身孕的韓萍卻不顧姐姐韓怡勸阻,執意回北京,陸志麟對此完全無能為力。結果,韓萍回到北京後,胎兒未能保住。陸志麟與韓萍這段婚姻,果真成了「命運的惡作劇」。至於陸志麟與韓萍所懷的胎兒之未能保住,似乎具有代表不同族群結合之後的象徵意義。

由此看來,鍾肇政對於彼時的族群問題是悲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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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喬桑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