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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5.17浪淘沙 新版.JPG ﹝ 東方白《浪淘沙》﹞

 

學術研究必須務實,講求證據,所謂幾分證據說幾分話,胡適名言「大膽假設,小心求證」正是此意,凡從事「學術研究」者,都應秉持這般膽大而心細的態度,殆無疑義。

然日前閱讀盧建榮《臺灣後殖民國族認同》(臺北:麥田,20038月初版,以下簡稱「盧著」),對於擁有美國西雅圖華盛頓大學歷史系博士學位、身為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研究員的作者,卻在論文內容上疏於查證,以致張冠李戴,鬧出學術研究的大笑話,深感不可思議。

依《臺灣後殖民國族認同》所附書介,全書主要在評估臺灣於後殖民情境中的文化反省,並藉此省思臺灣後殖民時期人們的國族認同。由此看來,作者立論的企圖心不可謂不大。本書除自序、徵引書文、參考書文、索引外,內容包括導論、上篇〈俗民文學中的中國性與臺灣後殖民反思〉(副題/製作中國性:司馬翎和雲中岳及其本地追隨者)、中篇〈從威權體制到解嚴:三代臺灣作家的反殖行動〉(此一部分共收四文)與下篇〈九○年代的弱勢族群與所面臨的後殖民情境〉(此一部分共收二文),其中導論與上篇〈俗民文學中的中國性與臺灣後殖民反思〉,多處提及臺灣文學界大名鼎鼎的「東方白」,但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 盧建榮博士居然把苦寫十年、完成三鉅冊臺灣大河小說《浪淘沙》(臺北:前衛, 199010月初版)而享譽文壇的「東方白」,跟寫作武俠小說《白衣紫電》全五冊(臺北:裕泰,19897月)的「東方白」混為一談,並且不問青紅皂白,為文大加撻伐,令人啼笑皆非。

試看:「另一個臺灣本土和中國性共存共榮的例子發生在東方白身上。如所周知,臺灣本土化運動由隱而顯的關鍵之一便是東方白於一九八一年假《臺灣文藝》以連載方式刊登大河小說《浪淘沙》,以迄一九九○年十月為止,前後花費約略十年。《浪淘沙》本土論述氣息濃烈無比,但大家可知道東方白同時出版多部以中國文化為號召的武俠說部嗎?亦即東方白左手出貨的是臺灣本土,右手賣出的是中國性。他這樣左右交加、他的精神不鬧分裂嗎?我好像沒聽人說東方白精神分裂。」(盧著,頁1617)對於這樣「莫須有」的指控,不知大河小說作家東方白看了做何感想?而我們也不禁要問,精神分裂的人到底是誰?

又如:「對再度處身在另一種殖民情境的本省人而言,他們不僅不見於武俠文本對後殖民處境的殺傷力,而且更糟的是有人還加入這個有害殖民反思的文本生產行列中去。這之中竟然有一位是臺灣國族主義教父的東方白。這些本省武俠作家在營造中國性文化工程上,顯然粗糙不堪。」(盧著,頁22)我想,研究方法粗糙不堪的,正是堂堂《臺灣後殖民國族認同》的博士作者吧!

其他如:

「本篇所舉的雲中岳、司馬翎、東方白、以及奇儒等都是量產作家。」(盧著,頁23

「東方白於七○、八○年代始投入武俠文化工業的生產工作。他於九○年代憑著發表《浪淘沙》一書,儼然成為臺灣國族主義的發言人。這對照它前此透過武俠小說去建構中國傳統,其所形成強烈之對比,足以讓人懷疑『東方白』是不同兩人使用同一筆名呢。……倘若臺灣國族主義的信眾赫然發現其先行者竟曾有過政治不正確,筆者很好奇想知道的是,這將會是何光景?可惜武俠小說作者的東方白和具臺灣文學典範頭銜的東方白各有不相統屬的讀者群,上述問題似乎很難被讀者提出。」(盧著,頁5556

「在文化上,本省作家對外省作家而言,是一種邊緣對核心的態勢。……有人因經濟因素,而不理文化因素投身武俠寫作,但東方白和奇儒可不是因為稿費而去寫他們不熟悉的題材,他們為的是什麼?這需要另文探討。」(盧著,頁
6364)這一開始根本就弄錯了對象,還需要浪費文字去探討嗎?

對臺灣文學稍有認識的人,看了以上臚列的文字,必然覺得荒謬之至,而且發現其推論充滿了偏見。不知大河小說家東方白曾幾何時心血來潮,也寫起天馬行空的武俠小說來了?素有資料癖的東方白,其眾多著作,幾乎每一本書皆附錄詳盡的寫作年表,細查其年表,從頭到尾皆無所謂從事「武俠小說」寫作的記載,況且東方白於文學自傳《真與美》(臺北:前衛,20013月出齊6大冊)明明白白表示,他討厭武俠小說:「可能是因為我對文學的『擇食』與『挑剔』,我從來不讀像《七俠五義》、《薛仁貴征東》、《薛平貴平西》……一些二流的『古代』武俠小說,而三流的『現代』武俠小說一看封面已令我作嘔(我就不能理解大法學家薩孟武與大史學家沈剛伯竟有可能樂此不疲!)」(見《真與美》第1冊,頁301302

而武俠小說《白衣紫電》於19897月出版,當時大河小說《浪淘沙》尚未脫稿(《浪淘沙》自1980316日落筆,至19891022日完成,寫作前後共歷經10年。請參閱東方白2002年年底出版的《小乖的世界》所附寫作年表),在那之前的幾年,東方白怎麼可能分身去寫形式與內容都南轅北轍的兩類小說呢?儘管「懷疑『東方白』是不同兩人使用同一筆名」, 盧建榮 博士卻仍武斷的認為,此「東方白」與彼「東方白」是同一人,而且還視為重大的發現。

其實,只要稍作查證,即可確知,創作《浪淘沙》的「東方白」本名「林文德」,跟寫作《白衣紫電》者絕非同一人。依《臺灣後殖民國族認同》一書的引文觀之,作者顯然詳細閱讀過《白衣紫電》,至於是否從頭到尾看完《浪淘沙》與《芋仔番薯》,則不無疑問。以從事學術研究為業的盧建榮博士,竟然草率從事,胡亂評論!以致風馬牛不相及,其洋洋灑灑的論文,有無學術價值,不問可知,果真是「盡信書不如無書」也。至於出版公司方面,其審稿制度顯然也有嚴重缺失,除應予譴責外,出版公司與作者都要為在學術研究神聖的殿堂上,鬧出這樣的笑話,向當事人和讀者們做出具體的善後回應,以示誠意與負責,萬萬不容等閒視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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