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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7781280_m.jpg  ﹝葉石濤先生伉儷2006臺南﹞

台灣文學理論大師葉石濤(1925-2008)的小說論述,固然重視寫實主義,但並不忽視藝術技巧的表現。

他在接受彭瑞金和洪毅訪談台灣文學的歷史時表示:「一個作家需要不斷地吸取新的技巧、嘗試新的創作方法才可能進步,才能拓展他的視野。」也於論鍾肇政時指出:「文學是藝術的一個領域,它所要描寫的是人性,指向於真、善、美的人性,假若忽略了美感,過分偏於真或善,它的藝術價值便淡薄了。」其對一九八二年台灣小說界的觀察報告中特別提到,五四運動以來的中國小說採用「為人生而藝術」的路線,使用寫實主義的手法,建造了富有民族風格的許多優越的作品,卻始終被摒棄於世界文學主潮流之外徘徊,不得其門而入,這恐怕是起因於小說中藝術性的淡薄。

葉石濤認為,只一味的強調社會意識,以僵直而單調的寫實主義去強調社會性,顯然缺乏了「生命」,難免流於淺薄,並且進一步以中南美作家之所以能夠躋進世界文壇或獲頒諾貝爾文學獎為例加以說明,強調小說社會性和藝術性的統合才是關鍵所在,說:「並不單單是他們的作品忠實地反映了第三世界的社會現實,也不是作家有悲天憫人的胸懷去描寫廣大受苦受難的人民生活的現實……決定性的因素大約在於他們在小說藝術上刷新了技巧,開拓了更廣更深的性靈領域。……在注重小說的社會性之外,他們也提高了小說的藝術性品質,把神秘的印地安民族的傳統思想,怪誕的行為模式和風俗習慣都揉入小說技法裏去,開闢寫實主義的嶄新風格。」葉石濤心目中的寫實主義,「應該有更豐富的生命內涵,它必須統合明與暗,理想與現實,虛構和真實,像繪畫般明亮多彩,像音樂一樣,有美妙的旋律和節奏」。他還不忘強調,所謂的反映現實,在表現的方法上並不限定是寫實主義的技巧,其實它可以是浪漫的、古典的,當然也可以是社會寫實主義的。

當然,葉石濤將上述理念落實於文學批評之中,論鍾肇政小說集《中元的構圖》,葉石濤對於作者的藝術表達技巧,給予極高評價:「鍾肇政在這集子運用的技巧,儘管乍看和海明威的手法沒有什麼兩樣,但他在這技巧裏注入了生命,把它造成頗富於民族風格和鄉土色彩的表現方式,去蕪存菁,賦予嶄新的面貌。」但葉石濤也提出嚴正的批評,諸如評台灣戰後第一代作家張彥勳的短篇小說〈鑼鼓陣〉,赤裸裸的批判性破壞了整篇小說的自然性和純真性。談到黃娟的小說,葉石濤不客氣地指出:「假若在寫作的技巧中只注重呆板、機械的寫實,那麼這作家只不過是十九世紀遺留下來的亡靈罷了。而且這種寫實的手法實在也不足以描畫現代人的心靈和生活。」認為王世勛入圍自立晚報百萬元長篇小說徵文決選的《森林》,「過於枯乾(dry),缺少了小說必須具有的某種香氣」。以上莫不在在顯示葉石濤對於小說藝術技巧的重視。

雖然每一個時代的小說多少都以嶄新、出奇的面貌出現,其實小說在其形式和內容上,本質並無改變。不過,葉石濤還是鼓勵台灣作家,需要超越現代,繼續嘗試下去,不停地求新求變,唯其如此,一個作家才能逐漸臻近更完美的境界。

【註】
台灣文學耆老葉石濤先生於2008年12月11日病逝於高雄榮總,享壽八十有四,台灣文學界同聲哀悼。前蒙葉老多所勉勵,茲以此文追思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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