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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7781095_m.jpg ﹝ 中正紀念堂花燈 ﹞

南宋辛棄疾,字幼安,號稼軒,山東濟南人。因所處時代,國勢頹弱,飽受外族侵凌,壯志難酬的辛棄疾乃將滿腹悲憤、一腔忠勇都寄託在詞中,充滿了愛國思想,風格氣魄雄大而意境沉鬱,繼北宋蘇軾之後,再次將豪放詞推向了高峰,並稱「蘇辛」。不過,綜觀辛棄疾詞作,其題材廣闊多元,用以抒情、詠物,或是用以鋪陳事實、講說道理,有的慷慨激越,卻也有的委婉清麗、穠纖綿密,頗為迷人。其實,像「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范仲淹之「明月樓高休獨倚。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蘇幕遮〉),或者如「論大道似韓愈」的歐陽脩,亦有「雨橫風狂三月暮,門掩黃昏,無計留春住。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鞦韆去」(〈蝶戀花〉)之類的豔句,是以英雄本色的辛棄疾寫婉約詞,不足為奇也。

辛棄疾婉約詞之最膾炙人口者,莫如副題「元夕」的〈青玉案〉,詞云:「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其中作結之「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數語,傳誦千古,深受眾人所喜愛。

這首詞,上半闋寫的是京城慶元宵的熱鬧繁華景象,謂正月十五元宵節晚上,初春的東風吹來,燈火在夜空下,遠遠近近,閃閃搖搖的,像千樹銀花一下子全都綻開了,又像是被吹落的滿天星雨,令人目眩神迷。當高貴華麗的馬車行過,滿路飄香;那悠揚的鳳簫聲中,計時的玉壺光閃閃地轉動著;而魚燈、龍燈的舞動也徹夜不息,真是熱鬧極了。  

下半闋寫的是都城仕女盛裝出遊,觀賞廟市燈會的情況,再以斯人之獨處燈火闌珊處作結。試看萬家燈火,在這個佳節良宵裏,大家呼朋引伴,不論是已婚婦人或是青春少女,莫不爭新鬥豔地在髮上裝飾著最時髦流行的蛾兒、雪柳、金縷之類的頭飾,每一個人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去賞花燈,一群群談笑遠去,留下淡淡的芬芳。在這麼熱鬧的場合裡,鵠候多時的情人不知伊在何處,內心百般焦急,雙眼不停地在人群中來回尋找愛人的踪影,都已不知幾百幾千回了。正當失望惆悵,以為伊人爽約之時,不經意間,忽然回首一看,啊!只見那朝思暮想、苦苦找尋的心上人,就孤零零地獨自站在那燈火稀疏幽暗的地方!經過這一番煎熬折磨,才子佳人相見的喜悅,實非筆墨所能形容。  

由此看來,忠義奮發、始終如一的愛國志士,畢竟也有兒女情長的一面,這是人情之常,不是嗎?然諸如梁啟超之好事者偏偏強加引申,替作者戴上道德的大帽,認為此詞「自憐幽獨,傷心人別有懷抱」,乃指志向傑出者於人群裡獨處,必感孤高離塵,而詞中描述的美人,不入流俗,正是堅持志向和操守的作者自身形象之最佳寫照,無疑表達了作者的真正理想和追求。果真如此正經嚴肅,豈非大煞風景,把這首詞原本浪漫、多情而可愛的氣氛都破壞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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