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筆調自然詼諧

英國女作家珍‧奧斯汀(1775-1817)被小說家毛姆評為「世界十大小說家」之一,其代表作《傲慢與偏見》的眾多人物莫不栩栩如生,尤其她以自然而詼諧的筆調來描繪柯林斯牧師的心態,諷刺意味十足,不禁令人發笑。

柯林斯是《傲慢與偏見》故事的核心──班納特家的姪子,因 班納特 先生有五千金卻膝下無子,依英國當時法律規定,班家財產將由姪子柯林斯來繼承。柯林斯打算娶班家五表妹中的一個,以便將來問心無愧地繼承財產。因班家長女吉英已有對象,柯林斯便將目標鎖定次女麗琪,很快向她求婚,追求浪漫的麗琪覺得柯林斯厚顏可厭,當面拒絕之。這使得班家母親非常生氣,見到麗琪就罵,持續了一個星期之久;不過視麗琪為掌上明珠的父親則暗自慶幸不已,因為他不希望聰敏的女兒嫁給配不上她的人。柯林斯為了儘快替自己的新家找到女主人,迅即轉向麗琪的好友夏綠蒂求愛、結婚。柯林斯認為,麗琪的決定是班家的損失;麗琪的看法是,柯林斯和夏綠蒂這種沒有愛情的婚姻不太可能幸福。倒是長得不漂亮、家境平平,年紀又已二十七歲的夏綠蒂,對此婚姻感到心滿意足。

(二)既驕傲自大又謙卑順從

《傲慢與偏見》對於柯林斯牧師口口聲聲不離財富地位、荒唐可笑而又喜歡自我炫耀的個性,不斷予以諷刺,形成本書的顯著特徵之一。柯林斯頭腦不靈活,既先天不足又後天失調,雖然進過大學,但未能畢業,他也涉足社會,可是這並沒有彌補他先天的缺陷。柯林斯年紀輕輕就得到班家財產繼承權,不免自大起來。正好漢斯福教區牧師出缺,柯林斯鴻運當頭,受到領地廣闊、出身高貴的嘉德琳夫人所提拔,得以出任該教區的牧師。對於地位頗高的嘉德琳夫人,柯林斯百般崇拜、討好,受邀用餐時,他一副得意的神氣,交口稱讚每一道菜餚;在舞會上,一聽 聞達西 先生是嘉德琳夫人的近親,立即主動要求介紹認識,毫不保留地阿諛諂媚、卑躬屈膝,確是肉麻當有趣。柯林斯可以說,兼具了驕傲自大和謙卑順從的雙重性格。

柯林斯牧師初訪班家, 班納特 先生挖苦他擁有「非常巧妙」的、說人家好話的特殊才能,故意問他:「這種討人喜歡的奉承話,是臨時想起來的呢,還是老早就準備好了的?」沒想到柯林斯竟大言不慚地回答:「大半是看臨時的情形想起來的,不過有時候我也打趣自己,一些很好的小恭維話預先就想好了,平常有機會就拿來應用,而且說的時候,總是要假裝是自然流露出來的。」其言行之荒謬簡直令人啼笑皆非。飯後,柯林斯主動提出餘興節目,亦即由他朗誦單調乏味的「講道集」,其生性之無趣由此可見一斑。大家聽著柯林斯乏味的佈道,自是哈欠連連,偏偏他口沫橫飛,陶醉其中。舞會前,柯林斯預約與表妹們跳舞;跳舞時,卻讓麗琪覺得煩惱,簡直活受罪。因為柯林斯既笨拙又呆板,只知道一個勁兒道歉,未能小心一些,往往踏錯了舞步還不自知,真是個十足教人討厭的舞伴,使麗琪丟盡了臉,渾身不自在。因此,一俟舞畢,麗琪迫不及待從柯林斯的魔手裡脫逃出來。

(三)追名逐利的虛偽教士

最妙的是,麗琪已明白拒絕柯林斯的求婚,但他依然鍥而不捨,繼續誇獎麗琪的「矜持」,認為麗琪此舉是欲擒故縱,想博取他更多的喜愛,無疑是在「鼓勵」他!柯林斯鄭重告訴麗琪:「年輕的姑娘們第一次遇到人家求婚,即使心裡願意,口頭上也總是拒絕;有時候甚至會兩次三次地拒絕。這樣看來,我絕不會因為你剛才說的話而灰心,我真恨不得能跟你馬上到神壇前去呢。」麗琪直截了當表明,她不會拿自己終生的幸福去冒險,他們兩人是絕不可能結婚的,說:「我向你保證,我絕對沒有冒充風雅,故意戲弄一位有面子的紳士。但願你相信我說的都是真話。承蒙不棄,向我求婚,我真是感恩不盡,但要我接受,是絕對不可能的。因為我根本不愛你啊!難道我說得還不夠明白嗎?請你別把我當作一個故意賣弄姿態的高貴女子,我只是一個說真話的平凡人。」好不容易,這才讓柯林斯對麗琪死了心。以上柯林斯之執意「自欺欺人」,怎不可笑?怎不令人為之噴飯?

後來,麗琪應夏綠蒂之邀前去小住,柯林斯刻意向她誇耀屋子的優美結構、樣式以及一切陳設,似乎要麗琪明白,當初拒絕他是多麼大的損失。這令麗琪詫異,也讓夏綠蒂感到難為情,柯林斯則渾然不覺,依然興沖沖地領著麗琪踏遍花園裡的曲徑小道,看遍每一處景物,每看一處都得瑣瑣碎碎地講一陣,美的或不美的都叫他說完了,看的人完全插不上嘴去讚美幾句。

當嘉德琳夫人獲悉姪兒達西有意向麗琪求婚,她強烈表示反對,麗琪不予理會,身為表兄的柯林斯立即成為嘉德琳夫人的打手,寫信警告班家,萬萬不可見利眼紅,否則這樁身分地位不對等的、不光彩的婚姻將會招來種種禍患。甚至於指責班家,允許私奔同居的么妹麗迪雅和軍官韋翰於婚後一同回門,乃是「對邪惡穢行的一種慫恿」,柯林斯繼而冠冕堂皇地說:「作為一個基督徒,你當然應該寬恕他們的行為,但卻應該拒絕見到他們,也不應該讓別人在你面前提到他們的名字。」於是作者藉由 班納特 先生之口,諷刺道:「基督徒竟然是這樣寬恕別人的!」柯林斯就是這樣一個滿口仁義道德,實則追名逐利的虛偽教士。

(四)人性的掌握與了解

時代雖然不斷變遷,只要我們仔細看看當今社會,必然發現,像柯林斯此般既自卑又自大、表面正經實則猶如小丑的人物,還是繼續存在著,不過稍為改變形象罷了。由此可見珍‧奧斯汀觀察力之敏銳,以及透過人性之掌握以塑造小說人物技巧的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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