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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7791722_m.jpg ﹝台北:遠景﹞

由於被日本殖民的歷史使然,台灣人面對「高人一等」的日本人,不可避免會產生一種既自卑又不屑的微妙心理,如果台灣人與日本人談戀愛,則結果註定是絕望的愛戀與宿命的必然,以悲劇收場。吳濁流《亞細亞的孤兒》以日據時代為背景,寫當時台灣青年既被日本人歧視,又未被中國人接納的尷尬處境,是台灣文學史上極重要的自傳式長篇小說,作者以孤兒意識為具體表徵,為我們塑造了一種極為鮮明的殖民地性格,被譽為台灣文學經典的首席作品。結構方面,《亞細亞的孤兒》是第一個以浪漫的愛情故事架構出「台灣人命運」的歷史長篇,其中也首先觸及異族間的「絕望之愛」。

《亞細亞的孤兒》主人翁胡太明初至任教的國校,無意間發現日籍教員和台籍教員存有芥蒂,偏偏他卻鄙夷有意向他表示親近的台灣女老師瑞娥,對於她的柔情,覺得累贅與厭煩,反而被同為新聘的日籍女老師內籐久子所吸引,認為她美好無比,是「白璧無瑕的理想女性,是一位絕對的理想女性,簡直可以和天上的仙女相比擬」。吳濁流筆下的內籐久子,高女畢業,活潑豐美,善於運動,看來健康開朗,極具活力,她也熱愛跳舞,富有朝氣,那健美的體魄往往吸引人目不轉睛地欣賞她的表演,她精湛的舞藝,更讓觀眾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胡太明認為她翩然起舞的模樣,極為迷人,也因此對她產生無限傾慕。即使胡太明老是想著「她是日本人,我是台灣人,這是任何人無法改變的事實」,卻仍一味耽溺其中,為著彼此間無法填補的距離而感到空虛、痛苦。

胡太明後來發現,久子雖然溫和親切,但潛意識中,存有優越的民族意識,不能適應文化差異,有時會漫不經心地批評本省人,如「有意無意地說太明有大蒜臭。而且動輒批評本省人,雖然不一定懷著惡意,但她內心的優越感,卻在不知不覺間表露無遺」,在在呈現出她對台灣人的偏見以及無知的驕傲。然而這種缺點,非但沒有減少胡太明對她的思慕,竟還使他對久子的戀情日漸增長,而且「久子不在的學校裏,顯得像人生邊境似地淒涼和寂寞」。胡太明曾想和久子結婚,不過這似乎只是一廂情願,畢竟結婚和戀愛究竟是兩回事,還有一大段遙遠的距離。

等到久子即將調差,胡太明深信這是卑鄙的校長為了離間他和久子的伎倆。當他鼓起勇氣向久子表白,詎料久子居然回答:「我很高興,不過,那是不可能的,因為,我跟你……是不同的……」足見她心中存有根深柢固的殖民思想,以及「殖民者∕被殖民者」的身分落差,她完全沒有反抗大環境,接納台灣男性愛情的想法與作為,這大大打擊了胡太明本就自卑的尊嚴。當然,就久子而言,他聽到太明的告白,沒有進一步回問就堅決表示,那是不可能的,一口否決任何希望,不讓胡太明存有其他的遐想,乃因種族不同的關係。畢竟日本人和台灣人很難聯姻,尤其日本女性更是很少選擇台灣男性,基於日台差距,讓她縱使欣賞太明的才華,還是不能接受他的追求。她明白,自己之會被調職,或許是因為太明的緣故,此事使得她更加警醒兩人之間的族群分別,認知到不僅環境不鼓勵,社會地位的差異也是兩人戀情的最大阻礙,因此斷然拒絕了太明的追求。於是,胡太明異族愛戀的憧憬,至此徹底幻滅!

絕望的胡太明為了忘記這錐心泣血的一切,遠渡重洋到日本留學。臨行前,胡太明沒料到,一直被他漠視情意的台灣女子瑞娥,特地向學校請假來基隆港送行,並且周到體貼地送護身符和掛錶袋兩樣小禮物讓他留作紀念。胡太明雖然內心非常感激和溫暖,可是他終究未能接受瑞娥的熱情與愛意。

較吳濁流晚一個世代的鍾肇政,其《濁流三部曲》的陸志龍與《台灣人三部曲》的陸維樑也都愛上了日本女性,但在愛戀失敗之後,他們回頭選擇本土的台灣女性,以期安身立命,強烈暗示了鍾肇政對台灣未來幸福方向的選擇。而《亞細亞的孤兒》的胡太明,其後前往中國大陸發展,又與祖國女子淑春相戀,不料婚後因觀念差距,即使生了女兒依然未能好好生活在一起,只得分手返台。胡太明回到台灣後,仍不斷地想往外逃,終究無法安定下來,結果戰爭時局強化了胡太明無法自主的「命運」而導致發瘋。由此觀之,吳濁流顯然要比鍾肇政來得悲觀,或許這也相當程度地反映了《亞細亞的孤兒》創作當時之社會氣氛與情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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