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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7791672_m.jpg  ﹝創造獨特美學﹞

(一)魔幻寫實經典

魔幻寫實是拉丁美洲小說的一大特色,其中哥倫比亞作家賈西亞
馬奎斯(Gabriel García Márquez ,1928-)更是個中翹楚,他以寫實的本土意識為創作題材,結合超現實主義的技巧,創造出屬於拉丁美洲的獨特小說風格。一九八二年,馬奎斯榮獲諾貝爾文學獎,獲獎理由是,像其他重要的拉丁美洲作家一樣,永遠為弱小貧窮者請命,而反抗內部的壓迫與外來的剝削,巧妙地揉合了虛幻與現實,創造出一個豐富的想像世界,也反映了南美大陸的生活與衝突。馬奎斯無疑是拉丁美洲最有力量的作家,其眾多作品裏面,最具代表性、影響最深遠的魔幻寫實經典正是長篇小說《百年孤寂》。

《百年孤寂》出版於一九六七年,寫的是邦迪亞(Buendia)家族在馬康多的興亡史,家族共六代,人物眾多,均有強烈的家族特色,歷經光輝、繁榮、衰敗。至第六代倭良諾(Aureliano),與姨母亞瑪倫塔(Amaranta)畸戀而生下預言中帶有豬尾巴的兒子(未久即夭亡),之後他發現早在百年之前,老邦迪亞的好友吉普賽人麥魁迪(Melquíades)即以梵文寫下家族史,而最終也如預言所述,一陣颶風襲來,整個邦迪亞家族就此滅絕。

(二)戰爭的諷刺

雖然小說中蘊含歷史、社會、政治、經濟、宗教、文化、愛情……等許多主題,不過,《百年孤寂》在主題呈現上,當以歷史、政治和愛情最為鮮明凸出。書中無盡的內戰與美國聯合水果公司的欺壓,讓人讀之難忘。關於內戰的影射,以家族第二代邦迪亞上校的革命為主軸,邦迪亞上校是老邦迪亞的次子,他是勇者的象徵,他因反對保守黨而投入自由黨陣營,組織部隊發動過三十二次革命戰爭,即使失敗,仍然氣勢如虹,到了九十高齡,因看不慣腐敗的共和政府,還想號召同志起而革命。他有十七個私生子,姓名可考者皆從母性,只因他後來的一句閒話,召集散居各地的十七個兒女起來革命,結果使得他們遭政府追殺殆盡。總之,邦迪亞上校是這個家族的光輝,他死後這個家族便為之黯然無光。

邦迪亞上校曾問,到底為何而戰?好友馬魁茲上校回答:「為了偉大的自由黨呀!」邦迪亞上校告訴他,這是為一個對任何人都沒有意義的目標而戰鬥。諷刺的是,邦迪亞上校並不知道,發動戰爭比終止戰爭容易,他幾乎花了一年的時間作猛烈而殘忍的努力,才迫使政府對叛軍作有利的和平條件的考慮,又花了一年才說服自己的黨人相信接受條件是有好處的。他以不可想像的殘酷手段來鎮壓他屬下叛離的軍官,他們曾是力爭勝利的勇士,而他最後卻仰賴敵人的兵力來懾服他們。厭倦戰爭了的邦迪亞上校終於發現,二十年血戰遠不如永遠拖延這種令人腐蝕的戰爭來得這麼令人傷心。更諷刺的是,邦迪亞上校痛恨軍方,拚命對抗他們,為他們傷神,到頭來他竟跟他們一樣糟糕,還變成了有史以來最專橫殘暴的獨裁者。

而邦迪亞家族第三代阿克迪亞(Arcadio),是私生子,靠叔父邦迪亞上校提攜,做了馬康多城的軍政領袖,橫行霸道,儼然一代暴君,最後,阿克迪亞因革命軍失敗而遭到處決,象徵著虛幻與暴力的荒謬。第四代席根鐸(Segundo),與席甘多(Segqndo)的孿生兄弟,他親眼看見美國商業勢力的經濟入侵,結果拉丁美洲人民好不容易擺脫殖民的夢魘,卻又受到另一個殖民夢魘的糾纏,美國聯合水果公司這一經濟霸權與當權者勾結,無情剝削,惡行惡狀,引起蕉園工人的不滿而罷工示威,橫遭血腥鎮壓的大屠殺,血流成河,死亡三千人以上。席根鐸親身經歷大屠殺,是這場悲劇的唯一倖存者,此後他不斷地提出控訴,要為暴政做歷史見證,然而政府、軍方滅跡工作做得迅速、徹底,使得當時所有人都不相信這種事,歷史課本上也毫無記載,革命的事實變成了天方夜譚,於是席根鐸正義的呼聲便顯得愈加微弱了。這乃是拉丁美洲的政治悲情與人民擺脫不去的苦難,在民主蒙塵、專制政權猶然遍布世界的今日,觀之怎不令人心有戚戚焉。

(三)獨特的藝術美學

愛情原本就是歷來文學作品的主要題材,雖可能只是許多主題的一環,但它可以是浪漫的、崇高的,也可以是幸福的、感人的,在讀者心中所烙下的印記,往往比其他主題更加深刻。馬奎斯《百年孤寂》敘寫邦迪亞家族六代錯綜複雜的情愛關係,書中充斥亂倫淫欲的性愛,家族史以亂倫開始,也以亂倫結束,甩不掉的夢魘是在詛咒中生下帶有豬尾巴的孩子,這應是對亂倫的一種懲罰。

馬奎斯《百年孤寂》邦迪亞家族所經歷的愛情,深具毀滅性,包括違背世俗的亂倫、墮落的性愛和得不到認同的苦戀,書中人物藉由肌膚之親化解彼此間的疏離,獲得暫時的安慰,卻得不到永恆的真愛。試看馬奎斯形容男女情愛的妙筆:「愛是一種比夜裏那短暫而狂野的偷情更快樂更有深度的暢快感覺」、「她的形影老在他的腦海裏縈繞不去,使他非常痛苦。這種痛苦是身體上的某種感覺,就像他的鞋子裏有顆小石子,使他走起路來難受不堪」、「家裏充滿戀愛氣氛。小邦迪亞的愛是以無盡的詩情來表達。他把詩寫在麥魁迪給他的硬羊皮紙上,或浴室的牆上,或在自己手臂的皮膚上;所有的詩都有莫氏柯蒂的化身的出現」、「做愛是彼此分擔鄉愁的高潮」、「她任他哭完後,用指尖刮他的腦袋;他雖然沒有說出他是為愛情而痛哭,她卻立即認出這是人類史上最古老的眼淚」。至於亞瑪倫塔與外甥倭良諾偷情的描寫,尤為經典:「亞瑪倫塔有著聰明女人的警覺心,真誠地自衛,滑溜又香郁,具有彈性的胴體不住地閃躲,試著用膝蓋去撞他的腰,用指甲去抓他的臉,然而兩個人每一聲喘息,就像是一個人敞開窗口凝視四月落日時所發出來的呼吸聲。」

諸如此類有關情愛的生動描述,《百年孤寂》書中不勝枚舉,提高了小說的藝術性和趣味性,其筆法固然魔幻、誇張、扭曲,卻也教人驚嘆於作者創造獨特美學的才華洋溢。

(四)人性更深層的反思

《百年孤寂》人物眾多、時空場景龐雜,馬奎斯採全知敘述觀點,卻顛覆傳統時間觀,任意倒敘、補敘、插敘,前後跳躍,可以是停滯或循環,也可以是瞬間存在,打破了時空限制,交互運用不同寫作技巧,讓讀者嘆為觀止。邦迪亞家族的百年寓言故事,彷如拉丁美洲的縮影,馬奎斯卻舉重若輕,娓娓道來,亂中有序,敘事技巧之高明以及現實之藝術化,誠為全書成功的最關鍵因素。總之,《百年孤寂》使我們悠遊於真實與夢幻、合理與荒誕交織而成的想像世界中,看到拉丁美洲的生活、歷史、衝突、困境,也看到了人性更深層的各種面向與問題,的的確確發人深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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