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德國小同學們﹞
小書包，是指阿雄剛上小學所揹的書包，那也是阿雄生平第一個書包。阿雄的父親在一家貿易公司當小職員，家裏孩子又多，所以經濟並不寬裕。那時，阿雄的大姊為了減輕家庭負擔，就選擇學雜費全免的師範學校。不久，她最疼愛的么弟阿雄要上小學讀書了，因此手巧的她特地趕在阿雄開學之前，親手縫製一個書包送給阿雄；一方面替家裏省下買書包的錢，一方面可以表示大姊對么弟的關愛。
這個書包，規格比一般市面賣的帆布製或塑膠布製的書包小一些，大約長三十公分，寬二十公分，材質是黃卡其布。大姊在書包表面細心地繡上一隻快樂無比的唐小鴨，牠也揹著書包上學去，扁平的嘴兒還哼唱著小調呢！而右上方標寫「德、智、體、群、美」五字，書包的裏層則註記阿雄的姓名；這的確稱得上是別緻、漂亮又神氣的書包。
可是，阿雄不喜歡它。開學那天，阿雄本也神氣得意地揹它上學，但走進教室，一坐定，發覺自己的書包與眾不同，竟以為其他同學心裏會取笑他沒錢買書包；於是阿雄就像矮人一大截似的，渾身尷尬不自在，滿腦子只想快快回家。這時，他居然莫名其妙地恨那大姊親手縫製的小書包。
晚上，阿雄苦苦要求母親，到文具行幫他買一個同別人一模一樣的書包，不料母親罵他一頓：「你當慣了小少爺，只知飯來張口，茶來伸手，一點都不知道這年頭錢不好賺。何況大姊做的書包哪一點比不上那些現成的書包？你說！」阿雄支支吾吾答不上來，只好天天生悶氣，揹著令他感到羞恥萬分的小書包上學，走起路來，自卑得像乞丐或奴隸一樣，連頭都不敢抬起來。那時阿雄一想到大姊，反而忘恩負義地怨起她的多管閒事。
漸漸地，阿雄像和仇人作對，故意弄髒小書包，不愛護它，甚至破壞它，摧殘它。可是又怕無緣無由地弄破它，母親和大姊不會諒解；只好繼續心不甘情不願地揹它，但一回到家，立即像甩脫水蛭一樣的摔掉它。
有一天放學後，阿雄留在學校負責環境清潔，接著又跟同學們玩耍一陣，結果忘記時間，等天黑了，心一焦急，趕忙回家。偏偏踏進門才發覺，二肩空空，忘了把小書包揹回來。母親問阿雄：「書包呢？」阿雄像當場失風被逮的小偷一樣，無理可辯，不可避免的挨母親修理一頓。雖然他不喜歡小書包，可是他這次真的不是故意的，但家裏沒人相信，阿雄覺得被誤會了，心中好委屈，很想痛哭一場。後來，大哥領著餓肚子的阿雄，摸黑回學校，卻怎麼也找不到小書包了。父親回來，聽到這件事，非常生氣，又罰阿雄長跪，罵阿雄說：學生遺失書包，就如軍人丟掉槍枝或刺刀一樣，不可原諒。
跪完後，阿雄雖然還有一絲委屈，心裏倒也有著說不出的滿足和快慰。他想：這樣也好，至少把討厭的小書包給擺脫了。當然，這想法不能讓家人知道，否則他準被活活打死。隔天，不懂事的阿雄就掩不住高興地揹上另一個全新的、和別人一樣大小的書包上學；儘管新書包內除了再買的鉛筆盒外，連一本書及作業簿也沒有。
阿雄長大後，更換過幾個書包。但奇怪的是，對這些學校統一訂製的書包，沒有一絲感情和掛念；倒是常常想起大姊親手為他縫製的小書包，愈想愈覺得，那是全世界最棒最美的書包，花再多錢也買不到的呀！阿雄不懂，當時為什麼討厭它，不愛惜它，不以它為榮，反以它為恥？這實在太可笑太幼稚了。而更遺憾的是，竟然粗心大意地把小書包搞丟，辜負了大姊一番苦心。像現在，有誰能揹著自個兒縫製的書包上學呢？阿雄想，自己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呀！
── 選入《當代作家兒童文學之旅》第2冊（洪建全教育文化基金會發行）
留言列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