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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時間為對立組的空間方面,東方白《浪淘沙》和鍾肇政《台灣人三部曲》、李喬《寒夜三部曲》相互並列比較之下,其小說空間正好隨創作時間的先後而擴大,可謂饒富興味。

《台灣人三部曲》由《沉淪》、《滄溟行》到《插天山之歌》,以桃園九座寮的陸家三代為主線,小說人物的活動空間大都在九座寮庄、靈潭陂、八角寮、九曲坑、仔溝、新柑坪等北台灣桃園一帶,間或涉及台北、新竹,小說人物的步履並未走出台灣,全書寫的是台灣人五十年的歷史,尤其對於客家生活面貌的勾勒,令人印象深刻,諸如第一部曲《沉淪》除了戰爭場面,也描述了拚山歌、採茶製茶過程、客家民間戲劇「打採茶」、平安戲、客家飲食、蝗災等。第二部曲《滄溟行》,除了日據時代學校生活描寫外,亦有甚多篇幅在敘述陸維樑與四叔製作「膨風茶」的詳細過程。第三部曲《插天山之歌》,有日本殖民政府全面施行皇民化運動、青年團訓練的種種,還有陸志驤伐木、拖木馬、製腦、捕鯰魚、釣水鰻的描繪。以上皆為結構主義論者所謂的「文化語碼」,構成了人物生活的種種現實。

《寒夜三部曲》第一部曲《寒夜》的小說人物主要以苗栗大湖蕃仔林為活動範圍,誠如《台灣人三部曲》第一部曲《沉淪》,《寒夜》也對客家庶民生活有著生動的描寫,諸如山歌、蒸製樟腦流程、燒油、著天釣絕症、釣蝦公、隘勇、墾戶制度、養女、招贅、喪祭婚俗……,此外還有先住民出草、屙屎嚇蕃……等。第二部曲《荒村》則因為小說人物逃亡或參加農民運動,足跡到達桃園、新竹、台中、彰化等地,有關土地拂下、蔗農、租佃問題、製糖過程,以及文化協會演講活動、日本殖民政府六三法、匪徒刑罰令、警察制度、請願事件……等,皆詳細介紹,使我們對當時的社會狀況有所認識。到第三部曲《孤燈》,劉家么子劉明基和彭家後代彭永輝戰死異鄉,小說場域由蕃仔林延伸到海外的菲律賓呂宋島,此為《台灣人三部曲》所無。不過背景多為戰場、叢林,幾無人文方面的書寫,是以讀者未能能對菲律賓文化有進一步的認識。倒是《孤燈》對於日本殖民統治下的戰時生活多有著墨,如女青年大校閱、皇民化運動、「疏開」措施、神風特攻隊、切腹……,和山村小民在物資極度匱乏之下不擇手段以求生存的慘狀,令人留下深刻印象。

至於《浪淘沙》,三位主角的活動場域都自台灣擴及國外,可以說是台灣本土小說裏十分罕見的例子。福佬丘雅信生於台北萬華,就讀大稻埕公學校,常隨繼父至二重、五股收田租;中學就讀淡水女學,畢了業,遠赴日本東京習醫;學成歸國,被派至台灣中部行醫;調回台北不久,與彭英結婚,新婚夫妻相攜到中國大陸廈門、福州、上海蜜月旅行,之後選在台中興建醫院開業;丈夫逃亡中國大陸罹患重病,丘雅信親赴北京照料後,經天津返台;因日本刑警一再壓迫,丘雅信結束事業,離開台灣,經日本東京轉往美國波士頓進修,再到加拿大多倫多研習;經溫哥華返國前夕,因美日宣戰而滯留加拿大,其間曾至洛磯山集中營工作,戰後終於經波士頓、紐約、舊金山、香港、廣州,輾轉回到台灣;俟英國承認中共,丘雅信被迫離台,前往加拿大溫哥華投靠第二任丈夫吉卜生牧師,終老一生。可見丘雅信的足跡遍及半個地球,除了中國文化和日本、美國、加拿大異國風情的描寫,有關日據時代童年與求學生活的刻劃,如唱童謠、辦公貨仔、說民間故事……等,讓人讀來津津有味。

客家人江東蘭生於新竹波羅汶,就讀湖口公學校、台中中學,再赴日本神戶商科大學深造,轉東京早稻田大學,學成回新竹中學執教。二次大戰期間,被徵召為譯官,先後在新加坡、馬來西亞、緬甸、菲律賓等地服役。戰後繼續擔任教職,應聘為大學教授後,曾途經日本、加拿大,至美國哥倫比亞大學在職進修。其中江東蘭童年生活的描寫相當出色,包括烤地瓜、考三皇帝、抓蜻蜓……等,至於對東南亞國家佛教生活的敘述,亦頗為深入。

周明德生於福州,由台北萬華的祖父母扶養長大,就讀龍山公學校、新竹中學,畢業後,赴菲律賓馬尼拉與父母、弟弟團聚。後因菲國反日情緒益熾,父母攜次子歸返中國居住,么弟跳船留在菲國加入抗日組織,周明德則回到台北。其後周明德被徵調入伍,先在新竹受訓,再派往廣州,出飛行任務時墜機四川白沙,二次大戰末期前往昆明。戰後,經漢口、南京、上海,返抵台灣。中國大陸改革開放後,周明德自加拿大溫哥華回到北京探視父母和二弟周明圓。最後與丘雅信、江東蘭、金姑娘依約重遊台灣淡水、澳底等舊地。此一部分,對日據時代中學生活以及日本文化的描述,所佔篇幅相當之多,而且對228事件真相的揭露和大陸文化大革命的迫害人性,都有所著墨。

彭瑞金指出,《台灣人三部曲》、《寒夜三部曲》和《浪淘沙》都「接近於為台灣人的成長寫通史,企圖串穿出台灣民族的圖像來」。但不可否認,就小說場域與文化語碼的呈現言,《浪淘沙》明顯要比《台灣人三部曲》和《寒夜三部曲》來得開闊、豐富,可以說深具特色與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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