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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7791726_m.jpg  ﹝超然曠達,平和樂易﹞

人間有味是清歡

北宋蘇東坡之思想,儒道釋兼容並蓄,一生大半歲月在遷謫中度過,卻能憑其超然曠達的胸襟,平和樂易之性,以順處逆,以理化情。畢竟,人生旅途難免遭遇挫折,總是樂少苦多,所以蘇東坡面對人生的態度,擄獲許許多多中國人的心,每每對我們的人生有所啟發。

宋神宗元豐七年,東坡年近半百,以「烏台詩案」貶居黃州已四年,未幾,東坡赴常州,仕途轉趨得意,同年十二月與友人劉倩叔遊都梁山,遊畢歸來,寫下〈浣溪沙〉一闋紀念之,詞曰:「細雨斜風作小寒,淡煙疏柳媚晴灘。入淮清洛漸漫漫。 雪沫乳花浮午盞,蓼茸蒿筍試春盤,人間有味是清歡。」因彼時罪臣復起,心情大好,是以即使「細雨斜風作小寒」,天候不佳,亦覺「淡煙疏柳媚晴灘」,絲毫不影響其遊興,照樣與好友「雪沫乳花浮午盞」,喝下午茶;「蓼茸蒿筍試春盤」,一起品嚐新鮮味美的鄉間小菜。此情此景,多麼快活!體嚐過仕途起落、人間冷暖的蘇東坡,乃有感而發:「人間有味是清歡。」

的確,人間最富情味的,正是清淡的歡愉,我們應持守內心的寧靜安足,確保固有的恬淡天真,只要人對了,心情放輕鬆,知友聚首,何必在乎季節天候?以及講究場地的華麗或是飲食的大魚大肉呢?老子《道德經》不也早就警醒我們「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五味令人口爽」嗎?在奢侈浪費,盲目追求滿足物欲、找尋官能刺激的今日,蘇子「人間有味是清歡」之語當如暮鼓晨鐘,尤具時代意義吧!

袖手何妨閒處看

人沒有不希望功成名就的,只是人生不如意者卻十常八九,如果不看開些,或者對人生保持彈性,則日子必然過得痛苦不堪。宋代文豪蘇東坡,因為懂得退一步海闊天空的道理,所以能居安自得,成為後人仰慕的對象。

宋神宗熙寧七年,蘇東坡三十九歲,正值壯年,他本在熱鬧繁華的杭州任通判,是年九月,移知窮苦的密州,十月赴密州,大早出門,於途中寫了〈沁園春〉寄給其弟子由,表達了不因貶官而自暴自棄的樂觀,讀來令人忍不住為東坡的跳脫人生困境而擊節叫好。〈沁園春〉的下半闋寫道:「當時共客長安,似二陸初來俱少年,有筆頭千字,胸中萬卷,致君堯舜,此事何難。用舍由時,行藏在我,袖手何妨閒處看。身長健,但優游卒歲,且鬥尊前。」東坡將兄弟二人自比晉太康年間素有文名的兄弟陸機、陸雲,自認是青年才俊,正可好好報效國家,有一番作為。誰料天不從人願,仕途並不順遂,但東坡想起孔子所說的「用之則行,舍之則藏」,索性順其自然吧!袖手何妨閒處看,放輕鬆,享受無事一身輕的好處,兄弟倆姑且暢談對酌,不也挺好?

有些人因調整為非主管職務,甚或退了休,一下子空閒下來,內心未能調適,以致事事看不順眼,弄得自己快樂不起來。其實只要在位時,努力以赴,盡興演出,如今既已讓出舞台,又有何遺憾呢?若能學學蘇東坡所說的「袖手何妨閒處看」,心情必然就輕鬆自在了,不是嗎?

笑時猶帶嶺梅香

北宋蘇東坡與南宋辛棄疾並稱宋詞雙葩,東坡其詞超曠而意極和平;辛棄疾其詞則豪雄而意極沉鬱,頗多悲憤之情,二者相較,蘇東坡比辛棄疾樂觀,喜讀東坡,藉由東坡的超然曠達胸襟,帶給自己生活勇氣的讀者也來得多些。茲以蘇軾〈定風波〉一詞為例說明之。

〈定風波〉小序交代了這一闋詞的寫作動機,王鞏字定國,從東坡學文,蘇軾兄弟對他獎掖有加,然王定國平時好作議論,輕易臧否人物,因此不見容於人。後東坡下御史獄,王定國亦坐累賓州,所幸王定國於南荒三年,安患難,不戚戚於懷,歸來顏色和豫,氣益剛實,殊為不易,誠非常人所能及也。宋神宗元豐六年,時東坡謫居黃州,年四十八,友王定國攜歌伎柔奴自嶺南歸來,柔奴眉目娟麗,冰雪聰明,善應對,且諳生活藝術,筵席上柔奴勸東坡飲,東坡問之:「廣南風土,應是不好?」嶺南多瘴癘之氣,照常理推斷,日子應該過得艱苦,不可能像在自己家鄉一樣舒適,故東坡此一問詢實有慰問之意,未料柔奴沒有絲毫抱怨,反而恬然回答:「此心安處,便是吾鄉。」這種隨遇而安的生活態度正好和飽嚐人間冷暖的蘇東坡內心契合,令蘇東坡大為激賞,於是作〈定風波〉一詞以紀念之,詞云:「常羨人間琢玉郎,天應乞與點酥娘。自作清歌傳皓齒。風起。雪飛炎海變清涼。 萬里歸來年愈少。微笑。笑時猶帶嶺梅香。試問嶺南應不好。卻道。此心安處是吾鄉。」

唐代白居易有詩:「我生本無鄉,心安是歸處。」蘇東坡〈定風波〉寫作靈感當是由此借用、轉化。無論如何,只要放寬心胸,則處處可住,即使身處逆境,我們自然也能跟柔奴一樣的微笑以對,而且猶帶嶺梅香味,諸君以為然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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