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7785934_m.jpg  ﹝木柵動物園彩蝶﹞

作為一種文類,與詩、小說、戲劇等相較,散文在文學書寫類型中,涵義最雜、類目最多、範圍也最廣。

春秋戰國時代,闡述諸子思想的哲學散文和《戰國策》之類的史傳散文十分發達,是為知性散文。漢朝辭賦繼其盛,魏晉南北朝則講究對偶、用典、華辭的駢文大為流行,此屬感性散文。唐代韓愈、柳宗元以降,有鑒於駢文之偏重形式之美而內容流於空洞,乃主張「文以載道」,洗去綺靡之氣,形成波瀾壯闊、影響久遠的唐宋古文運動,雖名曰「復古」,實非恢復三代兩漢之古,而是「師其意,不師其辭」、「惟陳言之務去」,可以說是知性散文的天下。明代以八股文取士,讀書人束縛於此,為文乏善可陳,到了明末的公安、竟陵派,提出反傳統、反擬古口號,另外發展出抒發性靈、筆法清新的小品文類,充滿感性色彩,風行於一時。

清代,經學、考據學形成主流,復古的桐城派得自唐宋八大家的真傳,強調「古文義法」,獨領風騷,主張文章要言之有物,還必須有條理有佈局。其健將姚鼐編纂《古文辭類纂》之後,古典散文文類的確立才算賅備。姚鼐《古文辭類纂》所選古文,分為論辨、序跋、奏議、書說、贈序、詔令、傳狀、碑志、雜記、箴銘、頌贊、辭賦、哀祭等十三類,此散文選集的類目之分,代表著桐城派對抗駢文的精神,整體而言,偏重知性,其影響直至清朝末年。

五四初期,中國新文學運動展開,有謂白話文運動乃上承桐城遺緒,發表〈文學改良芻議〉的胡適進一步認為,田野的、平民的、自然的、活潑的、表現人生的白話文學才是文學的正途。倒是周作人和林語堂獨鍾晚明小品,並以之作為中國現代散文的仿製對象,大力推波助瀾,也明白宣示當年中國「現代散文」與傳統散文在形式和內容上的區別。至於敘述歷史、闡說哲學的散文,乃至說理論道的散文,一併被視為「非散文」,難登大雅之堂。甚至於一九四九年之後,國民政府播遷來台,因為時空與政治因素,強調「閒適」趣味的小品隨之轉進台灣,形成台灣散文創作的主要類型,並且朝著以感性、抒情為重的方向持續發展。

至於台灣當代散文自戰後在台發展以來,散文的分類莫衷一是,各說各話,諸如曾昭旭將散文分為抒情散文、敘事散文、論理散文等三類;楊牧把現代散文分為小品、記述、寓言、抒情、議論、說理、雜文等七類;余光中則先分散文為廣狹兩義,狹義散文指個人抒情誌感的小品文,廣義的散文則「凡韻文不到之處,都是它的領土」,余氏另又依「功能」將散文分為抒情、說理、表意、敘事、寫景、狀物等六類。而鄭明娳〈中國現代散文芻論〉把散文分成:小品(又依描寫對象與偏向的不同,分為人物小品、詠物小品、理趣小品、情趣小品四類)、雜記隨筆、遊記、日記、尺牘、序跋、報告文學、傳記等八類。以上諸家見解,各有千秋,大體皆能兼顧到知性與感性。

迨一九八八年台灣解嚴,社會開放,文學發展也隨之多元化,散文寫作範疇擴大,顯得多采多姿,台灣當代散文寫作已不自限於抒情、小品、感性、小我,尤其知性散文相較於感性散文,取得了頗大幅度的進展。只是,觀諸歷來散文選集之編訂,仍然明顯偏重於感性散文,咸認散文應該是獨抒性靈的、散步的,不是議論的、批判的等等,於是較為知性的散文,往往被棄置於外,遑論哲學的、歷史的、政治的乃至科學的書寫。如此,議論、說理、雜文的文類雖然理論上獲得保留,實際上則消弭於「文學散文」之外,可以說無形中局限了散文書寫的可能性。毋怪乎論者有感而發,認為散文書寫中知性的匱乏,限制了散文書寫者本身的開創、突破與格局的恢弘。既然缺乏知性的反省、思考和批判,作品的深度與強度也就無以提升矣。


其實,散文的知性書寫與感性書寫,不相排斥,小我之情和時代之感也往往具有互補作用。誠如向陽所言,個別的書寫者選擇身邊的細瑣小事,慢吟低唱,忠於自己,精耕細耘,當然可以開創文學書寫之美,臻至藝術高峰,同樣具有反映社會與時代的意義;而藉由知性散文的開拓和書寫,透過文學與社會、時代的觸及,更能夠再造一個足以見證時代、啟發世人、影響社會的新的散文高峰。

散文易寫難工而寫作者眾,作品量多且雜,綜觀報紙、雜誌做為傳播的主體,雜文、美文或是知性散文、感性散文,均為其所需,是以就台灣散文的刊載機會及出版數量言,仍遠高於新詩、小說,散文之重要性自是不容忽視。總之,所有從事散文寫作的人,應以更開闊的態度和眼光,充實作品內容,減少西化文字的汙染,不盲目追求文字技巧,且能珍惜傳統,從傳統中創新,從創新中綻放奇葩,寫出知性的或感性的散文傑作,開創散文書寫的可能,從而提升台灣現代散文的水準與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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