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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7791535_m.jpg  ﹝美的感受心靈的淨化﹞

(一)充滿自傳色彩

諾貝爾文學獎日本作家川端康成(1899-1972)幼年遭逢父母之喪,唯一的姐姐被收養,只剩他與祖父母相依為命,未久,祖母去世,姐姐又於三、四年後離開人世。十六歲時,兩眼失明的祖父病故,他改由外婆收養。其成長過程可以說充滿不幸,失去家庭的溫暖,形成川端文學的孤兒意識。

十八歲考上東京第一高等學校,隔年初秋,川端首次單獨去伊豆旅行,結識許多旅藝人。東京帝國大學畢業後的頭三年,川端康成大部分時間是在伊豆半島的湯島度過,所以伊豆成為川端青春時代的「第二故鄉」。二十七歲時,川端依據伊豆之行的體驗,撰成〈伊豆的舞孃〉發表,這不到一萬八千字的小說,創造了美的抒情世界,廣受好評,多次改編為電影、電視和廣播,更選入文部省國語教科書,成為日本的文化財,堪稱川端康成的成名代表作。

(二)伊豆之旅

〈伊豆的舞孃〉共六節,寫二十歲、就讀東京第一高校的「我」,利用秋日假期,一個人自東京來到伊豆半島旅行,邂逅一團巡迴藝人,結伴南下。途中,「我」被十四歲舞孃的清純所吸引,萌生了微妙的情愫。而「我」不帶輕蔑的態度,博得賣藝人的好感,也深深打動了他們,甚至於邀請「我」到他們大島波浮港的家裡玩。

到了下田港,旅費告罄,「我」不得不搭船返回東京。起程的那天早上,只見舞孃的哥哥榮吉一人來送行,「我」難掩失望。未久,卻於碼頭發現舞孃早已在那裡等著。二人依依難捨,「我」說了許多話,舞孃則低頭不語,只是點頭或搖頭。直到船離開碼頭,欲言又止的舞孃才揮舞著白色的絲絹,但一切已無法挽回了。「我」進到船艙裡,腦筋一片空白,因離別之情而涕淚縱橫,即使被看見也不以為意了。這就樣,「我」結束此趟難忘的伊豆之旅。

(三)舞孃天真之美

〈伊豆的舞孃〉中十四歲的舞孃「薰」,據考證,是川端於一九一八年在伊豆天城山邂逅相識的舞女,小說中對於薰之清純可愛以及二人間「情竇初開」的描寫,最為動人。

由於「我」不自以為高高在上,誠以待之,使得年輕的薰很喜歡親近「我」,由禮讓坐墊、送竹杖、撣塵土、下五子棋,乃至聽「我」唸書給她聽等等細節,可以輕易看出;甚至於端茶時,害羞臉紅,心慌意亂,連茶碗也險些從托盤上掉落下來。榮吉的岳母一眼就明白,薰可能「情竇初開」了。

當然,「我」對薰也頗有好感,促使他與巡迴藝人同行。薰有雙美麗的大眼睛,以及一頭濃密烏黑的長髮,笑容像綻放的花朵,在在吸引著「我」。不過,薰孩童般的天真,更深深打動了我。「我」和榮吉相約去泡溫泉,看到印象最鮮明的一幕:「突然,在幽暗的浴場中跑出一個裸體的女人,站在更衣室出口,一副要往河裏跳的姿勢,兩手高舉,大聲地叫喊,一絲不掛地裸著,那就是舞孃。看著她那白皙的胴體,予人清涼之感,我深深的吸了口氣,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真像個孩子!」顯然薰保留著童貞、清純的素樸、那種未失去自然韻味的潔白的裸體,這對「我」的心靈產生淨化作用。

下雨的夜晚,「我」聽見舞孃受邀到料亭表演,期待著表演結束後能從他的住處經過,只要聽見舞孃敲擊的鼓聲,「我」心中便燃起無限希望。但他也苦惱著,舞孃會否被玷污?「我」的心理描寫,透露著他對舞孃感情的微妙變化,彼此之間那種澄澈、無垢的愛,具有一種神秘、朦朧的美,三島由紀夫即譽之為「愛的美麗詩篇」,堪稱日本文學史抒情文學的傑作。

(四)沒有結果的必然與淒美

「我」和舞孃彼此存有好感,可是由於當時社會的封閉以及階級之別,二人註定要分開。

伊豆之旅途中,許多村莊在入口立著告示──禁止行乞的旅藝人進入,巡迴藝人生活之貧苦與社會地位之低下,由此可見一斑。「我」問茶店老嫗,旅藝人晚上在哪兒過夜?老嫗語帶輕蔑意味地告訴「我」:「只要有客人的地方,就是落腳處。」;旅館老闆娘亦忠告「我」,請「這種人」吃飯太可惜了。毋怪乎「我」表示願意同行聊天時,旅藝人裏四十歲的中年女人(即榮吉的岳母)說:「旅行是需要同伴,不過像我們這般沒出息的人,太委屈您了。」

川端康成自幼失去生活的溫暖,經常得到別人的憐憫,內心深處難免自卑,於是〈伊豆的舞孃〉中,作者化身的「我」同情低下的旅藝人,以平等的態度待之,讓他們受寵若驚,贏得他們的敬重與好感,拉近了距離。不過榮吉的岳母知道彼此終究要分開,太親近只會帶來情感的傷害,所以「我」邀請舞孃們到他的住處玩,結果只看見榮吉,因為母親不准其他人來;薰想和「我」一起去看電影,母親卻始終不答應。無論如何,「我」與舞孃的「情竇初開」是沒有結果的必然,徒留淒美的無奈感。

(五)心靈的洗滌與提升

雖然〈伊豆的舞孃〉曖昧不明的青春愛戀,令人感傷,不過,川端康成藉由「我」的淚水,產生洗滌心靈的效果,也提升了這部作品的藝術境界。

在往下田的路上,「我」無意間聽見賣藝的女人們以他為話題,咸認他是個好人,這番話讓他心底湧起難以言喻的感激。當時,二十歲的「我」正因自己孤僻的個性而反省著,也為了這難以忍受的鬱悶才來伊豆散心。此行,旅藝人及舞孃使「我」有著被接納的快樂,分別之時內心不禁產生親人般的離情。後來,那個準備去東京參加升學考試的同船少年,打開放著紫菜飯糰的竹葉包時,「我」很自然地抓過來就吃,二人才一會兒就熟絡起來;同時他對被委託照料老婦人轉乘返鄉這個臨時任務也格外熱心,換言之,孤兒性格的「我」經由伊豆之行的洗禮,已能夠接受他人的好意,並且坦率地回應人們的親切。

最後,「在黑暗中,少年的身體溫暖著我。我任憑淚水縱橫,腦中彷彿變成一池清水,一滴一滴溢了出來,後來什麼都沒有留下,頓時覺得舒暢了」,寂寞的「我」似乎不再孤單,對生命有了不一樣的領悟,也化解了內心深處的哀傷,心靈為之淨化了。這種美的感受,在在讓讀者回味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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